除魔所物语 第四节 迷失的少女-- 猎奇杀人事件

?潮湿的空气垄罩，漆黑岩面缓缓滑下水珠，一只只寄居蟹爬行在石笋与石柱之间，在寂静到令人恐惧的黑暗洞穴中，发出细小“沙沙”声。

而在洞穴某处，“他”正跨坐在一张石椅上，两手直放在双脚中央，撑着前仰身子，有别以往见面时的不耐烦或愤怒，带着笑容喜悦对那人说道。

“昨天他和我说了个蒲岛大郎的故事唷，说是一个老公公被海龟欺负，然后被抓到海底龙王城做苦工，不过老公公不甘受迫于女王的胁迫，进而招集众苦工反抗的故事唷。”

一边说着，“他”也一边挥舞双手，整个人不意间流露出明显兴奋，褐色的眼眸闪露着与周围黑暗强烈对比的光彩。这让另外一个“他”，缓缓皱起了眉，从抱腿蹲据的姿势中，睁开了眼眸。

“你很快乐吗？”

那对褐色眼眸中，透漏着死气，与“他”的兴奋作为强烈对比，比四周黑暗更为阴沉，笔直凝视着前方，对上那与自己相同的眼。

“嗯，很快乐唷。”对于直逼自己的视线，“他”像是浑然不知似的，单纯对话语起反应用力点头，脸上依旧是浓密笑意。

“虽然蒲岛大郎只讲到把女王打晕，抢走宝盒准备骑自己改装的加了尾鳍、性能提高三倍的机器海龟，逃离大海，跑去鬼岛避难的地方．．．不过他说今天就要讲结局了唷。”

“为什么，你会这么快乐呢？”

“什么？”对于另一人突然发出的询问，“他”完全不能理解的眨着明眸，狐疑对视回去。

“任性的造成别人困扰，使人感到麻烦，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像你这样的坏小孩，为什么会这么快乐呢？”

平淡话语毫无起伏的说出，夹带着些许落寞，回荡在漆黑洞窟之中。像是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天顶钟乳石尖，也缓缓滴落霜水，于地面水滩上，敲击出一声声孤寂响音。

“他”脸上神情顿时黯淡下来，本来愉悦已不复在，皱起眉反驳道。

“伊卡才不是坏小孩呢，爸爸和紫皇都有称赞过我唷，他也从来没有嫌我麻烦拉，而且快乐的时候快乐，有什么不对呀！”

“你破坏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也让很多人哭了，被众人讨厌的人，是不可以快乐的，也没有资格快乐，任性的坏小孩就该被留在角落哭泣。”

感受到传来的冰冷视线，“他”像是想驱逐什么东西一样，厌恶的挥手对空气甩去，同时不满喊叫着。

“伊卡哪有被讨厌，爸爸、紫皇、重音、绿烟还有他，都喜欢我呀。认为自己被讨厌的，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黑暗中的“他”缓缓低下头，赤裸双臂紧紧环抱着脚，仿佛会冷似的缩在一起，布满伤痕的身躯缓缓颤抖。

“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呢？做错事的坏小孩，为什么可以笑呢？”

“有快乐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笑。”像是厌烦了，“他”猛力站起，居高临下怒目瞪着。

“是你自己放弃的，不要来责怪伊卡拉，讨厌的家伙！”

“哈．．．．哈嗤！”

寒风吹来，让躺在雪白水床上的伊卡打了个喷嚏，让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呆然坐起身，凝视着被自己踢下床铺的柔软棉被，用赤裸双手环抱胸前，再度打了个喷嚏。

挂着不满神情，昨夜因太晚上chuang，懒得换睡衣直接半裸如眠的她，此时得到了惨痛教训，被从敞开窗户外溜进来的寒风给冻得受不了。

连忙下床把窗户关上，再深吸几口气用“力量”驱逐寒冷。仰起头望向外头日光，感觉像是可以吃早餐的时间后，脸上缓缓扬起微笑。

“嗯，答应过了，只要睡起来，就可以去听故事。”

嘴里喃喃说着两人的约定，伊卡也转身迈向衣柜走去，不过才踏出几步，一种慵懒感立即袭上心头，让她停了下来，改往房门走去。

反正最近都不用出去狩猎，不穿衣服也不会怎样，反正家里这么暖活。

而且，除了想快点听故事外，她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说，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答应，但还是想要说，赶快赶快的说。一个小小愿望。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卡当下愉快的走出房间，用着加快脚步蹦蹦跳跳往三搂走去，心中满是梦幻期待。

打从那天起，她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情就变成了去他哪里听故事和知识，一起躺在柔软床铺上聊天或玩些小游戏，除此之外什么事也不做，直到深夜被赶回去睡为止。

喜欢这种感觉，让他陪在身旁，虽然每天都是如此，但伊卡却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因为每次过去，都会有不同的东西展现在自己面前，让人充满期待。

尽管已经很久没有和紫皇玩对打游戏，狩猎也很久没有进行，她却丝毫没有感觉。比起撕裂血肉时，掌心上的快感，现在她更爱慵懒的听故事，让脑袋去体验他所说的每一件事情。

“结局───会怎样呢？”

压抑不了心中的焦急，伊卡顿时加快了脚步，在走道上响起了振振声响。

窗外金风吹来，扬起蔚蓝发丝鼓动，与天同色之眼，凝视着前方遥远无际森林，骏逸脸孔虽无明显表情，但双眼中，却透漏一种赞许。

“设计不错。”

要是没有先让那家伙帮忙探查，他可能就会从这跳下去，试图逃生吧，然后迷惘在没有出入口的空间之中。这么真实的虚拟幻觉，不论是谁，要没仔细察觉的话，都会认为这里是在某座深山或着密林里，而轻率落入陷阱。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将失而复得的乌黑风衣穿上，伸手将一头蔚蓝从中拿出，用血液之线束起垂放身后。蹲下检查刚刚为脱离铁炼束缚，砍断又接回的双脚掌复原情形，确认已无行走障碍后，立即起身往门口走去。

身体已经完全没事，用来压制控血能力的药物也被找出成分，反向吞噬解决，虽然黯希不在，无法将个体战力提升到最高，但只要找回风衣，就算被那几只围杀，也还有一拼之力。

不，是不可能会输。

至于艾伊卡，就算了，现在她是伊卡，讨厌艾伊卡一切的家伙，就算把人硬带回去，也只是麻烦，还不如直接放弃。比较起时间和经济效应，这样的决定，绝对没错。

虽然要找新同伴，是有点困扰。

思考着一些杂务，海瑟将手握上喇叭锁门把，轻轻转开，身躯同时警戒，以预防一切可能变故，双眼之中透露着强烈自信。

然后，木门就被猛烈拉开．．．不，是被推开。

“伊卡来听结局了！”

满怀兴奋笑容，半裸的她就这样用力将门推开，十分自然的出现在房内，而没料到门会突然开启的海瑟，就这样冷不妨被撞上，溅出两管鼻血的往后倒去。

“该死。”今天怎么这么早？

房间之中并没有任何可告知时间的物品，窗外景象也只是参考，但体内那精准无比的生理时钟，却能让他明确了解，现在绝对不是平时伊卡起床的时间。

“咦？”

看着眼前倒在地上，冷眼凝视自己的他，伊卡脑子顿时困惑起来。

不是说那铁炼弄不掉吗，怎么现在可以下床了？

疑惑归疑惑，但她见状却也还是露出灿烂笑容，一个箭步就坐在来不及反应的海瑟大腿上，双手同时把人推dao，把人完全压制。

“既然可以动了，那我们就来玩吧！”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一样，稍微愣了一下，露出烦恼神情。

“可是．．．伊卡也想听结局．．．”

久久，就在海瑟从风衣中拿出手巾擦去脸上鼻血同时，她也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认真点点头，弯下身子贴近那张此时冷峻到有点发寒的脸孔，扬起愉快微笑。

“决定了，伊卡要先听故事，然后吃完饭后我们再来玩！”

看着眼前那张天真笑颜，海瑟突然很后悔，昨天为什么不先把那则笑话先讲完，再把她赶回去，就算会牺牲睡眠时间，也好过让她一大早就过来闹。

这家伙，简直和得到新玩具的小鬼一样，晚睡早起的只为了玩．．．“拒绝。”

冷淡两字，顿时把伊卡喜悦心情打碎，令她立即鼓起脸颊，不满的维持坐姿在海瑟身上跳着，用着臀部连续撞击，表示抗议。

“为什么？你昨天明明答应过伊卡的，我不许你反悔！”

眼见她越坐越上面，海瑟连忙出手穿过伊卡胁下，算准跳起时间用力挥出，把人精准往旁摔出，同时用上另一手将身躯移开，远离她直接攻击范围。

双脚，暂时不能动。

虽然她很轻，但用上那种力道压下，没有骨折已经算是幸运。不过，居然为了这种事情受伤，而且还是大腿，必须要多花时间去治疗，要不然连移动都不行，真该死。

何况两脚才刚刚复原没多久，现在又受到损伤，就算能立即恢复，等下遇到意外也不保证一定没事．．．．冷眼看着完全麻痹的双脚，海瑟心中不住抱怨起，同时快速控血治疗。不过由于太专心，导致没发现伊卡已经从地面爬起，并快速往他扑来的事实。

或着说，就算发现，也无法阻止。

“嘿咻！”

瞬间，她又取得了压制权，双脚抵着海瑟麻痹双腿，臀部则压在他小腹上抑制行动，而有过前例，这次还特别把他的双臂用手抓住，完完全全克制住他任何可能行动。

这样成绩，让她很满意，脸上立即浮起得意笑容面对。

“哼嗯，你不陪伊卡玩，我就不离．．．”

“开”字还没说出，就被那对充满厌恶的冰冷眼神给止住，让伊卡完全无法继续话语。虽然这些天以来，他脸色大都冷冰冰的，但这种明显厌恶，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让她被吓到了，完全遗忘自己强过他的事实，整个人顿时畏缩起来，完全开不了口，只能像做错事的孩童般，惧怕窥看着海瑟脸孔。

一种对长辈的畏惧，以及记忆中的那淡淡的恐怖。

“闪，现在没空。”

发自心中的不耐烦，配合著话语，化作无形胁迫，让惊慌的伊卡乖巧远离，跪坐在旁小心窥视着。而海瑟也在这之后缓缓坐起，迅速让双腿伤势痊愈，脸上神情像是因为她突然的乖巧，而稍微缓和些。

不过气氛，却也因此寂静下来，两人都是不语，也没看向对方，任凭时间一点一滴缓缓流走。

“我走了。”

寂静没持续很久，在双腿足以支撑行动同时，海瑟就蹒跚站起，平板语气丢下这三字，让仍错觉自己处于受罚状态的伊卡顿时错愕，直到见人真的要走，才连忙出手拉住衣角询问。

“你要去哪里？”

“回去。”轻挥拍掉她手，海瑟稍微回首居高临下冷视，用简单两字回应。再被她拖下去，逃离的难度只会提升，越早行动越好。

闻言，伊卡迟疑了下，才慢慢想起他只是被抓来的，并非真的住在这，只是这些日子相处的太过理所当然，所以忘记了，被遗忘了。而所谓的回去，就是离开．．．．一种不舍心情涌上心头。

“不要！”看着海瑟准备推门而出的背影，伊卡再度抓上衣角，阻止他的出走。

“不是答应要给伊卡说结局的吗．．．不是说过要陪伊卡玩的吗．．．说话不算话是坏小孩．．．你不要当坏小孩拉。”

“那我说完结局再走，可以吧？”

带着厌烦神情回头说道，却意外看见一张哀伤小脸，两眼泛着水光，充满潮红的无声哽咽，咬着下嘴唇低首垂视地面，对于他的话语用力摇头否定。

“不要，就算说了也不要，伊卡不要你走。”压抑着哭调说道，缓缓仰起头，凝视着海瑟那张冰冷如昔的面容，两道水光滑落脸颊。

“为什么要走？是伊卡不乖吗，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看到泪水，海瑟表面上虽然依旧冷淡，心里却烦躁起来，让眉间缓缓皱起。

为什么，她们总是这么容易哭泣，明明只是小事，就因此轻易放弃骄傲。无法理解女性，也无法理解这种纤细情感，比起对上强大对手和险恶困境，这种事情更让他恐惧。

有些事情，就算有教科书，也不会有用。

混乱起来的情绪，立即让他想加速逃开，但这次伊卡的手却抓得更紧，无法轻易拍开，除非撕破这件黑风衣。因此，海瑟只好轻叹口气后，硬着头皮面对那张泪水汪汪的脸孔。

“为什么，我不能走。”想问清楚，从根本面解决。但那不耐烦的口气，却让伊卡脸上泪水有如决堤，让他在心中痛苦呻吟着。

哽咽的伊卡缓缓抬头，用着因泪水而视线不明的眼凝望着，海瑟那张明显不满的脸孔，许久才答出回应。

“因为．．．你答应过伊卡要说结局．．．还有要陪伊卡玩的．．．因为．．．因为．．．因为伊卡不想你走拉！”

突如其来的发言，顿时令思考中的海瑟错愕。而因哭泣显得格外娇弱的伊卡，此时则是因不敢直视他，再度将头低下，抽气说着。

“不能留下来吗？紫皇会陪我玩，但不会念故事给伊卡听，爸爸疼伊卡，但不常陪伊卡。你不能留下来吗？伊卡．．．伊卡．．．”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她用着赤裸手臂将泪水拭去，随即带着恳求仰头凝视，两眼中充满水光，。

“想要你当伊卡的哥哥。”

海瑟与她对视，看着那一脸期待，久久，像是无法忍受一样叹息出声，让伊卡顿时满脸疑惑。

“你好像误会了。”缓缓蹲下，出手拍着伊卡的肩，脸上寒霜柔和起来。

“就算当了你哥，我也还是要走。”

“不要！”用力摇晃脑袋，暗褐双眼再度留下水光。

“伊卡要你留下来陪我。”

“你不是有紫皇了？”提出这个事实，想让她了解，自己是可以被取代的，别在缠着他，阻扰逃离时间。

“不一样的，紫皇是紫皇，你是你，紫皇不能当哥哥，只有你可以。伊卡想要一个哥哥，不行吗．．．”

一个可以陪她玩、说故事给她听、会教她、会指责她不对，非常非常关心她的哥哥，让她不会再寂寞的哥哥。

看着眼前的她，海瑟脸上顿时有点黯淡，拍着伊卡赤裸肩膀站起，无语转身准备离去，吓得她也立刻追起，慌张紧抓着那飞扬的乌黑风衣一角。

“选择吧。”

就在他拖着伊卡，走到木门之前时，突然背对发出询问，让她神情讶异了下。

“想听故事结局？”

“嗯！”伊卡用力点头，双手依旧不放，深怕人在发问同时离去。

“喜欢紫皇的蛋糕和照顾？”

“嗯！”这是理所当然的。

“想要我当哥哥？”

“嗯！”听他提起这事，眼中顿时闪出期待。

“喜欢对你很温柔的爸爸？”从这十四天的经验中，很明显了解伊卡并不知道杰卡鲁兹的名字，所以改用“爸爸”两字称呼。

“嗯！”

“那就选择吧，从我和这里之中选一个。”依旧背对，用着冷淡口气缓缓说道，让伊卡脸上顿时充满疑惑。

“想要我，就跟我走吧，回到除魔所一起工作，会用你想要的东西作为报酬。要是你不想离开这舒服的地方，那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走，但也不会留下。”

秋风缓缓从窗外吹拂，扬起了两人秀发，蓝与褐于空中交错，敲击在伊卡半裸身躯上，纠缠、抚动，最后缓缓静止、分开，回归原来处所。

“你会回来看伊卡吗？”

低首凝视他背，望着蓝丝束发晃动，细小声音带着乞求。

“我会立刻忘记这里。”该被抛弃的东西，他一向不犹豫，但遗忘只是口头，打从出生起，就在有着超人记忆力同时，注定无法遗忘的痛苦。

“伊卡可以去看你吗？”

缓缓贴近，整个人靠上那不算宽广的背，两手缓缓贴着，眼眸充满留念。

“我们是敌人。”毕竟任务接了，就一定给完成。之前是因为她是伙伴，才没解决掉，现在不是，那就没什么好介意的。

“伊卡．．．伊卡不想选择，我不想要离开紫皇，也不想要你走．．．”

海瑟明显感受到背部的哽咽声，但依旧没有回首，只是维持着动作不变，任凭她在乌黑大衣上留下湿润。

“任性的想要一切，最后只会两头空。选择吧，不要倚靠任何人，自己真正的去思考，想要的是什么。别再当任性的小孩．．．”

他悠悠闭上眼，像是在回亿什么一般，于深深吐气后，淡然续道。

“大人，总是要学着选择。”

空气随着两人寂静下来，海瑟不动不发一语，静默等待回应，伊卡依旧靠着未出声，沉静陷入思绪的混乱，连同窗外秋风也一同静止。

“我．．．”

率先出声的是伊卡，并慢慢将身子移开海瑟背上。而感受到这点，他也没任何反应，只是带着不明意味的点了点头，征开蔚蓝眼眸，伸手握住喇叭锁门把，自然转动。

也在此时，伊卡猛然扑上他背，不再只是靠着，而是紧紧环抱，将那张美丽面容埋进他身，粉红双唇微动，发出细小低语。

“伊卡想和你走，可以吗？哥哥．．．”

“只要你想。”

一抹不易察觉的浅浅微笑，伸手至身后拍抚着伊卡，海瑟推开了门。

带着伊卡一起。

．．．．．．．．．．．．．．．．．．．．．．．．．．．．．．．．．．长长的回廊，螺旋在漆黑中伸展，有如杰克豌豆直达天际。没有风，只有沉重的低鸣声，和所居住的环境不同，阴寒且充满湿气，给人浓郁不安。

脚步声毫不掩饰，在漆黑中鸣响，伴随着男子稍嫌粗重的呼吸，在两人身旁回荡，成为唯一声响。

由于时间已经不能再浪费，故伊卡身上依旧只穿着内衣，拉着海瑟风衣一角慢步跟随，脸上看不出明显表情。虽然畏惧寒气，却也怕眼前之人就这样离去，所以也不敢返身拿衣，只是静静走着。

伊卡稍稍回头，遥望着后方远处的微小光点，心中起了些微犹豫。

尽管选择和他走，但这样做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