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中人 第十章 登天路 再续

米宁的目的地在这边手工业区的中心，那里拥有本区最好的几栋房舍，乃是帝都建筑公会、纺织业者公会、皮匠公会等大大小小几十家公会的所在地，在这些高大的至少有七成新的公会殿堂中间有一间显得相对破旧的独立小屋，大门上钉着一块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写着：拜尔调味品公会。

米宁推开了大门，屋子里面很黑，而且意外的，似乎空间要比从外面看起来大了不少，白色的、黄色的麻袋不规则的摆在墙根处，一整座完整的大厅被十几张试验台分割成一条条狭窄的走廊，试验台上摆满了烧瓶、试管和坐在火上咕咕冒泡的坩埚。他那久违了的沃玛老师正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十分有活力的穿来穿去。

“调味品公会？老师，您的兴趣也太奇怪点了吧？”屋子里的味道很糟糕，酸甜苦辣香臭咸，几乎人类所能感知到的气味都被混杂在了一起，不过才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让米宁有了种想吐的感觉，靠在门口，捂着鼻子，他摇头叹息着。

“这还不都是你闹的。”老人头也没回，两件暗器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奔米宁的脑袋，被他顺手捞到手上，那里是一个装着黑色液体的小瓶子还有一只罐口被密封好了的铁皮小罐，看到它们米宁很有几分惊喜的表情，他打开瓶口，一股咸鲜的气味直冲鼻腔。

一瓶酱油和一罐罐头，前者是米宁制作豆腐时偶然得到的灵感，七搞八搞浪费近一吨豆子之后终于搞出一点成品，被老魔法师拿走作为研究素材，至于后者，则很久以前就被懒惰的魔法师们开发出来用以储藏食物，被米宁发现以后也同样迸发出灵感。

“酱油是个不错的东西，味道很好，还可以直接刷在烤肉上。不过那罐头，真的有人会喜欢吗？说实话，那东西的味道我从来就没喜欢过。”老魔法师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面的试管丛上面，“不管怎么样，制作流程都在门口的桌子上。”

“……”昏暗的屋子里又一次变得安静了，只有试管里的液体在火焰加热之下咕咕作响，足足过了两分钟以后，当那药水变成了淡蓝色，老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抬手熄灭了火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平时这种时候你应该大叫大嚷着和我说那两种东西的钱途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我那位表哥，康迪修特－康采尔，他即将在自己的姓氏里面再添加一个姓了，嗯，顺便再继承一片领地……”米宁翘着嘴角这么回答，从用词上来说，是平平淡淡的，可是在他的语气里却已经透出了几分怨气。

怨气，就是怨气，而且这股怨气早在头一次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隐藏在米宁的心里。五年的乡村生涯，康采尔伯爵，康采尔郡还有康采尔这个姓氏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头里，真正赢得了灵魂上的认同，那里是属于他的，他也的的确确让那片土地获得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米宁－康采尔，他才是那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然而事实上他终归不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准骑士，连纯粹的贵族都算不上。这一点在康采尔他的感觉还不明显，可是在拜尔，每时每刻所接触到的每个人却都在有意无意的提醒着这一点。这是现实，哪怕他并不满意却也只好认同，毕竟眼下他的力量还有限得很，即没有反抗的实力，也没有反抗的机会。可眼下呢？他五年的辛勤耕耘，他渴望无比的东西似乎已经成为了笑话，他那位除了要钱什么也不懂的表哥已经一步登天了……

米宁含笑的叙述着，他把一切的怨愤隐藏在笑容里，这是他在这些年的生活中逐渐掌握的一种技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的表情足可以骗过他们，然而眼前这位老人却是不同的，他看着他长大，他看着他所做的一切，他知道他到底想了些什么。他沉默的听完了米宁的叙述，面容显得沉静而睿智。

“其实，这是个机会我的孩子，你想过吗？”老魔法师走出了黑暗的实验室，他的目光投向有些阴沉的天空，“根据贵族间的习惯法，为了确保这种政治联姻的成功，在正式完婚前的条约上只会写明双方身份却没有姓名与签章，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米宁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巴里发出啊的一声，想要说什么，却被老魔法师竖起的一根手指所阻止：“不要告诉我你的决定，也最好忘记刚刚我对你说了什么。把一切隐藏在自己的心里，我只提醒你一件事孩子，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走私的事需要有个了断了。”

老魔法师走回了自己的实验室，临关门以前忽然漏出一颗脑袋：“孩子，无论什么时候，等你有了一片领地，记得给我留一间实验室。现在这个地方实在太简陋了。”

一扇门隔开了这对师徒，在门外，米宁的脸色不停的变幻着，他知道，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今后的生活已经彻底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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