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中人 第二章 神眷之女 下

公教派为什么会在头些年不顾一切的和正教派实现和解？甚至于这几年连老对头的异教徒都被他们拉上谈判桌去了？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发源于低地公教会的，彻底否认了教宗权威的凯尔文教派。

对于教廷来说别管正教派还是异教徒，不过是外来的小麻烦，那些从自身教团里孕育诞生的凯尔文教徒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而包括约塔在内的低地正是凯尔文派的发祥地和大本营，如果能够顺利地在那里打下一根钉子，那将是双方展开对抗以来教廷所能取得的最大胜利——从这一点来说，一个法修贵族成为新的约塔大公，对于教宗陛下来说绝对是如天籁般美妙的声音，因为哪怕法修和教廷再不对盘，也始终都是堂堂正正的公教信徒。

短短的功夫里米宁想了很多，这难免会显得有点失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康迪领主多少有些下不来台，他咳嗽着，在桌子下面踢了米宁一脚：“表弟，你怎么看？”

“那个，我没什么意见。”众目睽睽之下走神，米宁多少有点尴尬，不了解交谈具体内容的他被叫醒以后只能顺着原本的话题哼哈两句，所说的无非是几句废话，“从这些日子的气候判断，去年的旱灾已经算是结束了，加上拜尔的赈灾粮发放的也很充分，用到下次麦收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您怎么看，神眷之女？”

领主殿下的眼睛亮了起来，扭头看着那个未发一言的白衣女牧师，探求的目光毫无掩饰。

其实在座的人都明白，领主和主教所讨论的问题核心根本不是物资够不够，而是谁来做那个赈灾的头号功臣，这是一个明显的试探，教廷方面在借主教来试探康采尔伯爵对教会的态度，而康迪老哥显然也想借此摸一摸教会的底。

虽然从个人来讲对政务缺乏兴趣，可是康迪老哥绝对不是傻瓜。他心里清楚得很，百年不遇的圣城巡礼者忽然出现，目的绝对不会单纯，他很想知道这位教廷特使到底是个什么料子，可对于他的试探，女牧师唯一的回应就只有微笑，这种时候，米宁忽然提出这个看似无礼的试探，对于几乎感觉是陷入僵局的领主大人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为民众提供保护不仅是贵族的义务，同时也是我等七圣仆人的职责。”大概是意料之中的缘故，这位美丽的女士终于开口了，她的语音清澈，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话说回来，在巡礼途中我也走了不少地方，真的很少见到如这里民众这样擅长抱怨的人呢。”

“哦？这想法倒是很特别。不知道您怎么会有这样的印象呢，神眷之女？”康迪老哥轻轻哼了一声，眯着眼睛问道。神眷之女，是一个很宽泛的称呼，差不多可以代表所有女性神职者，如果对一个真正的巡礼牧师，修女嬷嬷才是更适合的称呼，米宁此举原本就包含暗示，而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领主大人延续了这个称呼。

“嗯，怎么说呢？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应该明白，如果一片土地连年丰收，对于农业来说未必是好事，因为土壤中的肥力都会被消耗掉并最终变得不再适合任何植物生长。因而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发生，我们大多数的农田，在接连丰收几次以后，如果不经过休耕，总是会面临一两次小小的灾荒，其实这并不会影响人们的生计，但是会给土地一个休息的机会。说起来，这也算是七圣的赐福呢。”

女牧师露出一个很纯净的笑容，歪着头对领主大人眨了眨眼：“对农民来说，这种歉收的状况，应该是能够理解的吧？可是，不久以前，就在这座教堂里，我却看到了一个很愤怒的农夫，他指着这里的神像抱怨说狼吃掉了他的麦子。”

苏尔女士的声音很清澈，让人听起来觉得很舒服，可是当他的故事讲完，教堂里却变得出奇的安静，只剩下缥缈的圣歌，不知道从何处远远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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