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水浮萍 003 阴晴圆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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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识谷齐之前，我曾有过初恋，称他为“k君”吧。只是我与k君的恋情不到两个月就夭折了。原因很简单，他目睹了我父亲酒醉的“现场”，而我也亲眼目睹到闪现在k君目光中的厌恶和鄙视。当我带着自卑受伤的心理送他到楼道洞口时，便与这位出生医学世家的k君毅然决然地提出了分手……

谷齐与k君不同，他明知道我父亲是全厂出了名的“酒鬼”，可他从没流露过一丝一点的轻视和鄙夷，并在众多的追求者中独独倾心于我。谷齐的感情进攻渐渐融化了我心中的失落和寒意，他像冬季里突然出现的一条温暖的河流，让我充满感激和惬意。我开始注意这个高大、英俊、持重少言的年轻人，并以自己独有的情感世界默默体验感受着这份若即若离且又朦胧惬意的甜蜜爱情。我对谷齐的感情就是这样开始，并顺理成章地往下发展着……

当时，有个叫韩梅的女子正痴情于谷齐，她对谷齐的感情进攻已到了白热化程度。同时，也正有一位叫圆明的男子痴恋着我，只是他显得腼腆含蓄，显得若即若离……

那个年龄段真是人生中最美妙最神奇最灿烂最充满激情活力的阶段。直到现在，我依然怀念着那段时光。因为那是我人生中最单纯最美妙的时光，我是在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激情爱着一个年轻男人。虽然这种爱带着很大的盲目性和冲动性；虽然这种爱让我付出了一生最最惨痛的代价，但那却是我人生中一次最真诚最单纯的感情付出……

十月深秋的一个下午，我突然听到父亲病倒在家的消息。我慌慌张张跑回家，父亲已开始大量便血，他瘦长灰色的脸上带着一种从没有过的痛苦表情。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出的痛，那是他一生痛苦沧桑的浓缩！父亲脸上呈现出的痛苦表情成为我一生中抹不去的记忆；大树下蹲坐的那个身穿油皱灰色工作服的瘦小病态老人的形象更像一副深邃沧桑的画布，永远刻印在我的记忆深处……

我和哥哥把神志不清的父亲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为“肝坏死”，并到了晚期……

等到第二天晚上，父亲突然从昏迷中醒过来。看着我和哥哥，他似乎想笑一笑，可呈现给我们的表情却是痛苦的。那晚父亲一直很清醒，他吃了两个茶鸡蛋、两个橘子，只是吃相很吓人，吓得哥哥没敢再让他吃；那晚父亲一直嚷着要酒喝，哥哥没给，生怕好不容易醒过来的父亲再喝坏了；那晚的月光很昏暗，风也很凄凉，其实那晚父亲的“清醒”只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父亲的遗体直直地躺在一个透明得如同棺材般大小的玻璃罩里。我想，那一时刻一定是父亲一生中最安静最平和最放松的时刻。父亲化过妆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红色，面容慈祥，不带一丝一点儿的痛苦和暴力。

我僵直麻木地看着玻璃罩里的父亲，随着凄婉的哀乐，前来“送行”的人群围着父亲的遗体缓缓地转着圈。父亲的兄弟姐妹一行五人从远离这座城市的大连赶来，撕裂心肺的哭号声从他们的体内迸发出来，回荡在我父亲的遗体前……

奇怪的是，我眼里始终没有泪水，只是满眼的凄凉和绝望的空白！这是我直到现在都无法解释清楚的心态，也是一件让我终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在父亲将要推进火炉中火化时，我木然地跟着哥哥跪在父亲的遗体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父亲的遗体便在亲人的号哭声中被推进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

接下来就是我和哥哥为父亲守灵的日子。让我感动的是，三天来谷齐一直默默守在我身边，这让悲伤中的我或多或少得到些许的安慰。同时，也缩短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浓缩了我们的爱意……

年仅50岁的父亲就这样匆匆结束了他的一生，带走了他所有的爱怨情仇，也带走了他许多未了的心愿，仅留下一堆白骨，存放在精雕细琢的黑色木匣之中，成为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双儿女惟一的纪念和安慰。

父亲的婚姻是凄凉哀怨的，我母亲从没爱过他，而他却一直深爱着我的母亲。正因为得不到我母亲的爱，才让父亲产生出一种比爱还深的恨，并以人类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发泄和折磨着我柔弱却又高傲，固执却又顽强的母亲。

假如，我的父亲能宽容一些，我的母亲能温柔体贴一些，那么他们的婚姻生活也许会是另外一种样子。然而，人世间总是有太多太多的缺憾无法更改，就像我的婚姻和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就像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无法自己选择一样……